腐魚的氣味
近日來天氣陰陰鬱鬱,雲朵低沉地匍匐在上方久久揮之不去。她因此有些心神不寧,但越是這樣令人失望的天候,才越不能放過生活中難得的娛樂,再者說不定能遇上雲層後方稍縱即逝的陽光,她於是舔舔嘴角,步伐故作輕快地躍出家門。
唾沫在潮濡的空氣中乾去時速度較尋常更為緩慢,她一度有些不耐地甩甩腦袋,險些錯過拐進小巷的時機,連忙閃身而在轉角殘下一片豹斑,顧盼發現適才仍是做出了漂亮的轉身時她忍不住得意地在心中替自己喝采,同時一曲一伸又躍過一道台階。
若是終於下起雨,踏過水窪之後這一路上就能留下自己靈活的足跡了,但她並不非常喜歡雨水,亦不喜歡濕漉漉的觸感,反倒更期待烏雲散去後會出現暖和的陽光,讓她躺在空地好好地洗上一下午日光浴。陰雨天裡街景都變得朦朧而陰鬱,她反而不見自己的優勢。
拾級而上的終點是紅磚疊起的拱門,橫跨兩端而曲起的拱臂表面裝飾著已經褪色的雕刻,她不清楚刻意做出凹凸起伏的裝飾有何意義,也未見過它曾經嶄新閃亮的模樣,不過只要出現這塊牌子,距離她的目的地就只餘幾步之遙了。
不用刻意閃避門衛的目光。她還故意落到校犬的視野之內,享受對方勒緊自己頸子上的牽繩也要朝她吠叫的模樣。
若是街上的狗兒也都能好好地繫上繩索,她就不用那麼提心吊膽了,平時也能夠毫無顧忌地踩出更優雅的步子。
朝守衛投以讚許的目光,她心想對方大概也不會懂得,沒等待回應便躍上低矮的圍牆。輕易就能上下的矮牆即使將整座建築群圍起,卻不似要阻擋外人,而僅止用於劃出分界,反而變成她專屬的通道及座位。
慵懶地蹭出更舒服的姿勢,半瞇起瞳孔細長的眼睛,她透過緊接的窗戶窺視相隔一道牆的室內,無法迎入陽光的玻璃窗內側點起蒼白的燈光,還好不至於影響她的興致。當她還胡思亂想的時候,年邁的長者出現在被窗框限制而變得狹隘的她的視野當中,緩慢地移動至前方,她遂滿意地閉起眼睛──
空氣中浮出腐魚的氣味。
原本想抖動耳朵的她因此先抽了抽鼻頭,困惑地低呼一聲。但沒有得到同伴的回應。除此之外又有誰會帶著這股氣味呢?像是層層包裹盼望隱藏住正在腐爛的魚身。為什麼不吃掉呢?她忍不住想像魚肉鮮美的口感而咂了咂嘴,隨即覺得如此的舉動太不符合淑女身分而以手掩嘴。
好在氣味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她尚可以壓下用餐的衝動,優雅地豎起耳朵,兩手交疊。隨著鐘聲暫歇,一整排或敞或閉的方窗透出美好的聲音,她終於再次閉起眼睛。